《陕北》杂志

　　九月底，气候宜人。红红的太阳照耀着，碧空如洗，天地通透。偶尔有一丝白云飘过，美妙如诗。

　　如今，村里的农民种的庄稼不多，只有黄豆、谷子、少量糜子、洋芋和白菜。这时候，糜子收割了，其他的基本成熟，天地之间弥漫着五谷和成熟的果子的清香。

　　在县城上班的史小艳的娘家在农村。每年这时候，妈妈会来城里给她送好多她喜欢吃的食物。如新糜子糕、新洋芋做的嚇楞楞、大红苹果、黄格葱葱水格灵灵的梨、紫红如宝石一样的葡萄……这不，前两天又打电话了，说明天来。

　　明天正好是星期六。

　　晚上，史小艳把给妈妈买下还没捎回去的衣服和保健品整理好，然后计划了一下妈妈来了以后的伙食。正盘算时，婆婆打来了电话。估计没什么大事，她没接。史小艳丈夫的家也在农村，她公公十年前去世了，大女儿快出生时，婆婆就来县城了，娃娃生下后，除过喂了三个月奶，其他都由婆婆全权负责。去年大女儿9岁了，计划生育抓的不紧了，她想要个儿子，如愿以赏。娃娃生下后，她照旧喂了一百多天奶，其他的婆婆一手承担。因为他们的房子是两室一厅，住不下了，婆婆自己带着俩个孙子出去租房子住了。婆婆有点积蓄，房租以及其他费用都是自己解决。所以，史小艳虽然是俩个孩子的妈妈，但基本不要干什么家务，还和作姑娘时那样自在、轻松，该怎么打扮、怎么逛，照旧。婆婆又打来电话，给她提醒了一下，说她儿子最近是不是该打什么疫苗了。接完电话后，她嘟囔：老婆儿也是，连这么个都记不住，又没老憨！嘟囔了几句，又继续想妈妈来了以后如何逛街、给妈妈买什么，什么时间带她去体检。把想到的记在手机里，又仔细想了一遍，唯恐对妈妈不体贴。是啊，妈妈辛辛苦苦把自己养大，供的上了大学，如今得好好报答。史小艳在想着如何关心亲妈时，她的婆婆正在给孙子喂奶粉。奶奶把孙女抱在怀里，孩子仰躺着，她的左胳膊放在他头下，稍微抬高一点。右手拿着奶壶，将奶嘴斜放进孩子的嘴里。眼睛看着瓶里的奶，不断调着奶瓶和孩子嘴的角度，生怕孩子吃快了呛了，又怕孩子嫌进到嘴里的奶少了哭。好一会儿，奶喂完了，老婆婆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。也是，六十多的人了，除了管自己和大孙子的日常生活，还要务裔这么个小毛孩，劳心劳力，能不累吗？

　　第二天太阳冒花，史小艳就起床了，洗漱完，打开了窗户。窗前洋槐树上正有两只喜鹊扑棱棱地飞。如今，讲究环境美，农村和县城里都栽植了许多各种各样的树，春天有花，秋天有果，便有了好多鸟雀。喜鹊落在树上，喳喳地叫。

　　她听着，对喜鹊说：“我妈妈要来了，你来报喜，谢谢！”

　　史小艳的丈夫自己办了公司，很忙，昨天出差去了，没回来，已经和她商量好了，不和她一同去接妈妈了，有什么随时联系，并且嘱咐她细心周到地照顾老人。史小艳拿起了包，走到门厅刚换了鞋，听见有人敲门。她问：“谁？”然后在猫眼里向外看了看。这一看，让她大惊大喜，噌地一把拉开门，叫了一声妈，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亲妈。

　　妈妈放下大包小包。拿出了小软米糕、嚇愣楞、酸枣、大枣、作蒙、小米……史小艳两手捉着妈妈的手，把妈妈从头看到脚，用脸蛋噌着妈妈的脸蛋，说：“叫你和我爸来县城住，你们就是撂不下那个家。还整天在山里劳动，风吹日晒，你今年又瘦了。”说完，让妈妈坐在沙发上，马上去卫生间端了半盆热水，拿来洗面奶、香皂放在一边。拧了热毛巾递给妈妈。

　　老太太享受着女儿的亲热，高兴得像拈了个金元宝。伺候妈妈洗完脸擦了润肤露，史小燕扶妈妈坐在餐桌前。从厨房里端出肉包子、素包子、面包、热牛奶、热豆浆、凉拌黄瓜、洋葱木耳炒肉片。

　　妈妈看着眼前的饭，笑着说：“你女婿办那公司可忙哩？你在环保局上班也不闲吧？唉，你们也不容易。”史小艳咯咯地笑着说：“妈妈，我们都挺好，你别操心。”说着，把牛奶和豆浆往妈妈跟前放了放。妈妈端起牛奶喝了一口，说：“你婆婆和娃娃们星期天也不回来？”史小艳把包子往妈妈跟前推了推，说：“他们都好着呢，愿回来不回来，随便。妈妈，你快吃，本来就是温在电饭锅里的，不是很热，再一会就凉了。”

　　妈妈吃了个包子、几片面包、喝了杯牛奶，说：“我吃饱了。艳艳，你婆婆也不容易，六十多了，务裔俩个娃娃可熬累哩。”史小艳嘴角抽了抽，说：“也是，不过，她的孙子，是他们的后人，她不辛苦让谁辛苦呢？”妈妈是那种善良人，听了女儿的话，微笑着说：“艳艳，对你婆婆好些，她是你的好帮手。”史小艳怕妈妈操心，立刻说：“妈妈你放心，我晓得怎么做。”

　　吃过早饭，歇了一会儿。妈妈说：“我这次来了，住两、三天。眼看要割谷子了，你哥你嫂子也出外打工不在。”史小艳撒娇道：“妈妈呀，你看见那谷子比女儿还亲！”妈妈亲昵地笑了笑，道：“瞎说。”史小艳最关心妈妈的身体，很想带她去县医院检查检查，可今天是星期六，妈妈又只住两、三天，只好以后再说。现在，她想带妈妈去逛街，又担心妈妈累，便轻声问：“妈妈，你累不？想不想去街上串？”妈妈看看女儿的神情，高兴地说：“我一年来一回城里，你不忙咱就去串串？”

　　县城不大，卖好东西、好吃的和好玩的地方不多，妈妈说走着随便，什么也可以由着自己，坚持步行。史小艳原来打算坐出租车，妈妈自己高兴步行，也就随了老人家的愿。

　　史小艳挽着妈妈的胳膊，慢慢地在比较繁华的街上走着，看着，同时详细地解说着。

　　走进本城最大的中老年服装店，满眼的花红柳绿，满店的五彩斑斓。他们走在女装那片，妈妈惊奇地看着说：“这是老年人穿的？”史小艳嘴唇翘了翘：“妈妈，改革开放四十年了，你还是老思想。你才六十几，想怎么穿就怎么穿。”说着抬了抬下巴朝前面指了指，小声说：“你看那个老太太，头发雪白，估计有八十了，穿着红毛衣。如今，年龄越大穿得越花、越红。”妈妈撇了撇嘴，说：“再怎么说，大红大绿的我是穿不出去。”

　　又走进一个服装店，衣服照样漂亮的耀眼。史小艳给妈妈看下一件蓝底粉花的，妈妈拿在手里看了看。史小艳硬是把她劝进试衣室，给她穿上。妈妈照了照镜子，呵呵一笑，坚决不要。

　　也不知是进过几个服装店。又走进一个挺大的卖场。在一个门市里，妈妈看了看就催着快走。史小艳洋装生气地说：“妈妈，这么多衣服，你就没看下一件？其实，随便一件都比你身上穿的好。”妈妈不好意思地一笑。又到了一个门市，看来看去，妈妈看起一件紫红绣花的春秋装。问了价，一千五百元。妈妈的眼睛一下睁大了，小声叨叨：“太贵了，就不是一件衣服吗？我们劳动一年挣不下几件衣服，不买！”说着，转过身准备离开。史小艳看出妈妈喜欢那件衣服，哄妈妈说自己喜欢那衣服，让妈妈穿上看看好看不。妈妈不穿。史小艳软磨硬泡，妈妈才试穿了一下。好看。她悄悄找了一个适合妈妈穿的号买了。妈妈沉恼地说：“花钱如流水，不是个过光景的。”

　　在百货店，给妈妈买了个电烧水壶。

　　中午，吃了妈妈喜欢吃的羊肉面。

　　妈妈爱细瓷器。在全城最大的瓷器店，妈妈看、摸，拿起什么都舍不得放下。挑来挑去，买了一套青花瓷的盆碟勺碗壶。

　　妈妈不去画妆品店，史小艳硬是劝她走了进去，给她买了一瓶抹脸的绵羊油。

　　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下午四点。史小艳想让妈妈休息一会再吃饭，带她进了茶馆，扶她坐在舒服的椅子上，给她捏了捏肩、捶了捶背。服务员端来茶水后，史小艳体贴地说：“妈妈，这是龙井茶，要少喝一点，慢慢品。”妈妈笑一笑，说：“我喝惯了开水。”不动茶盏。史小艳把茶盏等在妈妈唇边，撒娇道：“我的好妈妈，你试着喝一小口。”妈妈轻轻地抿了一口。

　　母女喝着茶时，史小艳的丈夫打电话说，他回来了。史小艳半亲热半命令道：“你去老人那里把女儿接上，往喜来客饭店走，妈妈来了才身两天，今天要让妈妈赏一赏山珍海味。”对方说了句什么，她马上回答：“儿子小，现在天冷了，不方便出来，就叫他们自己在家做的吃去，再说了，老人不是不爱吃饭馆的饭吗？”史小艳挂了电话，结了帐，就扶着妈妈出了茶馆向不远处的喜来客走去。

　　走进喜来客的菊花厅包间里，史小艳母女先坐在沙发上休息，女儿给妈妈揉着腿，问：“妈妈，你想吃什么？”妈妈摸摸女儿的头，说：“憨娃娃，妈又不是外人，吃什么也能行。”女儿温柔地说：“妈妈，今天咱吃些稀罕的，不要吃平时吃那些，噢？”

　　母女俩坐在餐桌前，史小艳拿起菜谱。妈妈向门口扫了一眼，说：“等你女婿他们来了再点吧。”女儿无所谓地一笑：“一家人，等什么哩，点。”说着挨到妈妈跟前，揭开菜谱，指着一个一个菜让妈妈看。妈妈说：“我不会点，你点。”史小艳揭着一页一页菜谱看着想着说着。

　　“外婆好！”一声亲热的问候后，史小艳的丈夫和女儿进门走在餐桌边。史小艳这时才点了油爆虾、桂花糖藕、荷叶粉蒸肉三个南方菜。见丈夫和女儿坐在了桌前，把菜谱递了过去。丈夫恭敬地看看老丈母，说：“看婶子爱吃什么就点什么吧。”他老丈母笑一下，说：“我什么也可以，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。”推让了一会儿，点了蛋包肉、宫宝鸡丁、清蒸甲鱼、糖醋鲤鱼、葡萄柚橙汁和一瓶红葡萄酒。妈妈直说点得太多。史小艳说，不多。

　　开始动筷子，史小艳忙把各样菜往妈妈盘子里举了一些。她女儿看了一眼外婆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妈妈，说：“我奶奶来了多好。”她外婆抬起头，想要说什么。没等妈妈开口，史小艳急忙接了话，说：“你奶奶照顾你弟离不开，你不知道？”于是，再没谁说什么了，

　　前前后后，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。最后，点的各样菜剩了许多。史小艳瞄了自己女儿一眼：“你不是惦记着你奶奶吗？叫服务员来，把餐桌上的都打包了拿回去吧。”她丈夫弱弱地看了一下妻子没言语。她女儿瞅了她妈一眼。

　　史小艳要妈妈坐车回去，妈妈说吃得太饱，想慢慢走回去。她丈夫开车送女儿回她奶奶那里去了。

　　史小艳挽着妈妈的胳膊走着，亲昵地问：“妈妈，多住几天能不能？”妈妈不肯。史小艳马上给丈夫打电话，说：“今晚你在老人那多待一会儿，我给你打电话让你回来你再回来，我要给我妈妈洗澡。”

　　史小艳和妈妈亲昵地说笑着回到了家，已经晚上七点多了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2018年9月1日

　　魏常瑛，女，陕西省榆林市人，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。回乡知情，当过教师、公社干部，退休前在县政协工作。编辑《绥德文史》等150多万字。发表小说、散文、纪实文学近200万字。其中有长篇小说《大山深处》，纪实文学《滨河大道》、《无定河之歌》等4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