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节在岁月的长河里缓缓流淌,刚入冬,不经意间,陕北黄土高原上的雪已经悄悄地落了。
我欣然走出窑洞,抬头望向天空。
一小片洁白如玉的花瓣翩然而至,轻轻地落在发梢上,莹莹地闪着光亮,匆匆地化成水珠,慢慢地渗入了我的发根。
当我还沉迷在那丝丝凉意时,又一片晶莹剔透的花瓣飘在眼前,落在我的手臂上。
我抬起手臂,刚要欣赏她的模样时,她却害了羞,霎时化成了一小滴水,柔柔地滑落到了地上。再去寻找她的踪迹,一个花瓣飞来了,两个花瓣飞来了,满天的花瓣一起向我飞来了!
雪花翩跹飞舞,纷纷扬扬。
她的步履是那样轻盈,她的舞姿是那么飘逸,飞舞着,旋转着,仿佛在选择一个最美的姿态与大地亲吻。
窑洞前飘着雪,树枝上沾着雪,草垛上积着雪,驴棚上落着雪,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也覆着雪。雪给黄土高原上的一切生灵涂抹上了淡淡的白。
一个身着粉红色外套的女子从畔上走来,衣服上落满了雪,粉红色开始慢慢变淡,柔软的秀发也被染成了白色。走到窑洞门口时,她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积雪,甩了甩长长的秀发,顿时雪花四溅,随风飘落。没有了雪的遮掩,她那水格灵灵的眼睛、白格生生的脸蛋,令人心旌摇曳。
雪花由稀落变成了密集,如柳絮一般,从空中飞舞下来,缓缓隐没了物体的表面。雪就像一床宽大的白色绒被,盖住了山野、河畔、墙头、屋顶……
佥畔前的一棵歪脖子柳树上,挂满了毛茸茸、亮晶晶的银条儿,几只麻雀飞来,树枝轻轻摇晃,雪簌簌地散落了下来。树底下的两只小狗,扭动着圆鼓鼓、胖乎乎的身子在雪地上相互追逐,那一串串相互交错的梅花脚印铺满了整个院落。
远处的山坡上,一个身披军绿色大衣的放羊娃被雪染成了白色,他赶着一群像棉花团的羊儿匆匆归来,流动的羊群像手中的画笔,给积雪的山坡留下了黄白相间的纹理。正在草丛里觅食的野鸡惊慌失措,抖擞抖擞身上的雪絮,扑腾着翅膀,箭一样直冲河沟,落在了对面的另一架山梁上。
树林笼罩在一片朦朦胧胧的薄纱中,几棵松树上挂满了白色的绒球,绒球和绿叶融在了一起,恰似诗人笔下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淋漓描绘。一只蹒跚在草丛中觅食的野兔,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灵动,耷拉着脑袋,望着地上的白雪,追思着秋日丰富的时光。
河沟里,几块形态各异的石头被白雪覆盖着,它们就像被浇上奶油的蛋糕,大大小小、不规则地分布在河滩上。
初雪的降临,使城市里的钢筋水泥建筑变得温柔起来,雪仿佛给大街小巷披上一件华丽的霓裳,让整座城变得更有韵味。人人都拿起了手机,个个都变成了摄影师,一张张景色迷人的照片顿时在主流媒体、自媒体、微信朋友圈中沸腾了起来。
雪由大变小,由小变停,来得急也走得快。
雪后的黄土高原庄严静穆,银装素裹,天地间一片洁净。在白雪的掩映中,河床宽了,群山瘦了,树木苍凉了。那沟壑纵横的山、川、涧、塬,仿佛把飘下来的雪收集到了不同形状的“容器”里。
山梁上,几座井场被白雪覆盖着,一排红色的抽油机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下格外显眼。
公路上,零零散散的汽车,犹如行走在白色童话世界里的火柴盒一般,蜗牛般向前爬行。平日里那些风驰电掣的司机们,此时却个个瞪大了眼珠,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蜿蜒的山路上。
庄院里,一对夫妇正在清理地上的积雪,旁边的几个孩子在雪地里追逐,堆雪人、打雪仗。他们身上沾满了雪,活脱脱几个奔跑的雪人。
村头前,站在一棵老杨树上的两只喜鹊儿,叽叽喳喳叫个不停,仿佛在抗议被雪打湿了它们的鸟窝。抗议无果后,在空中扎了一个猛子,瞬间消失在茫茫天空中。
城市里,道路两旁的树枝上挂满了“水晶银坠”。此时,如果你的赞叹声惊动了树枝上的小鸟,那“水晶银坠”便会发出“叮叮当当”清脆的响动,让人陶醉其中。
初冬的雪来得从容,下得自在。黄土高原刚进入冬眠期,这场雪无疑是给大地最好的滋补,就像皮肤皴裂的陕北汉子敷了新鲜滋润的面膜一样,焕发出了新的活力、新的生机。